四十九 无所得是得

    有一天晚上，崇山禅师在Cambridge禅中心开示完毕，学生便问：  “《心经》说‘以无所得故’，既然说终归也无所得，为什么我们要修禅呢?”
    禅师问他：  “你明白无所得吗?”
    学生答：  “不明白。”
    禅师说：  “无所得是得。你一定要契入‘无所得’。因此什么是得?有什么可以得呢?”
    学生答：  “空性。”
    禅师再说：  “在真实的空性里面是无名和无相。因此就没有所得。如果你说：‘我契入证得真正空寂的境界时’，你已是错。”
    学生问：  “那么有没有虚假的空寂呢  ?”
    禅师解释说：  “宇宙就是真正的空寂。现在的你是活在梦中，醒来吧!那你就明白真正的空寂。”
    学生继续问：  “我如何可以清醒过来呢?”

    禅师答：  “我打你。”  (现场传来笑声。)  “这是很容易的。”
    学生又问：  “这是个怎样的梦?”
    禅师则答：  “‘这’就是一个梦!”
    学生惊奇的问：  “你觉得我是在梦中吗?”
    禅师问：  “是呀!什么不是梦呢?你可以给我一句不是梦的话吗?”然后，过了一会儿，禅师再说：  “一切都是梦。”
    学生问：  “你在做梦吗?”
    禅师立刻回答：  “是呀!  (现场大笑)你做了个梦，因此我也在梦中。这是一个好梦，是禅的梦。一个禅学讲座的梦。(传来笑声)但你如何清醒起来?这是非常重要的。你过去是一场梦，是吗?未来也都是梦，同时现在的一刻都是梦。因此告诉我：你如何清醒过来呢?”
    学生不知所措，答：  “这根本是没有可能的。当我在睡梦中我又如何可以清醒过来呢?”
   禅师追问：  “好吧!让我再问你：好是什么?”
    学生答：  “好是思惟。”
    禅师又问：  “谁制造好呢?”
    学生继续答：  “是我。”
    禅师问：  “这个我从哪里来?”
    学生答：  “由我而来。”
    禅师便说：  “你只明白文字上的‘我’，但你不明白真正的我。究竟这个我是从哪处来?”
    学生答：  “是从思想来。”
    禅师再问：  “思想是文字，思想是从哪里来的?”
    学生静默了一段长时间，然后慢慢地答：  “我真的不知道。”
    禅师说：  “对了!这就是完全不知的心。不知的心是没有文字和语言。所有思惟妄念已切断。切断一切思惟是真正的空寂。这就是你清醒的开始。”
    学生礼拜禅师后再问：  “谢谢。现在我有另外一个问题。在日常生活中，有很多人会问我们的意见，例如：你喜欢这个吗?你喜欢那个吗?我们应否逃避这种对话呢?”
    禅师答：  “为什么要逃避它们呢?”
    学生回答：  “这些问题令我生起我执，产生出与人分隔的感觉。”
    禅师说：  “当你走动时，你的手前后摆动着。这动作是没有思惟的。没有执着的思想就不是思惟。如果你对你的思想有所执着，便会产生业力。如果你没有执着，你就不会产生业力。今日哈佛夏令课程的英文老师给我的家课，非常困难(传来笑声)。我如何去做完成这个功课，这是我的大难题。当我乘巴士回家时，心中只想着我的家课，因此我忘记下车。当你视若妄见，听若妄闻，做若妄作，保持着这个心这就是没有执着的思惟，心中只存着大疑问。这时你说话便是没有执着的行为。你运用你的眼睛，但是没有执着眼睛。你运用你的口，但是没有执着口。如果你能这样保持清明心，红色是红色、白色是白色。因你对红或白没有生起执着。那只有红、只有白。  ‘我喜欢这样’只是‘我喜欢这样’。  ‘我不喜欢这个’只是‘我不喜欢这个’。这心犹如赤子之心一样。这就是‘以无所得故’的无所得。这是没有文字和说话前，未有思惟前的心。如果你保持‘不知的心’，那就是‘无所得，以无所得故’了。证得只是名相，凡执着
名相已是思惟。  ‘证得’和‘没有证得’是相对的。未有思惟前才是绝对，这不是文字和语言可以表达的。什么都是没有。如果你开口表达，你已是错了。那你能证得什么?只是喝!  (Katz！！！)只是打!”  (译者注：才能表达未思惟前的心。)
    学生再问：  “当我做工时，我又想着要参的公案，感到非常困难，我应该怎样做才好?”
    禅师回说：  “最初是会感到困难的。这就好比学习驾驶车辆一样。当有人在你的车前横过，你就会用力踏刹车制，这是思惟的动作。但当你熟习驾驶后，在适当的时候你自然会刹车。这是自然反应，没有思惟的运作。当你开始参公案时，你的‘不知的心’和你的工作是会生起分别心而在斗争中。但经过多次练习，  ‘不知的心’便是工作的心。当念诵早课时，心中只有念诵。如果你有思惟，你会忘记一些字句或念错。用  ‘不知的心’去念是相当容易的。你如何去保持‘不知的心’，因此你一定要问你自己这个大疑问：  ‘我是谁?”’
    学生说：  “我觉得我已经了解这个公案，明白真正的空寂。但之后我又会忘记，再进入相对性的世界里。我所明白的空寂是否正确呢?”
    禅师答：  “如果你明白空寂，这不是真正的空寂。那只是文字。你只明白字面上的空寂。你有没有尝试过吃腌菜(
Kim-chee)，它是很辣的。当客人来吃饭时，我告诉他们腌菜是很辣的，但是他们没有尝过，是不会知道真正的辣。所以我就给他们一片腌菜(Kim-chee)。他们大叫  ‘好辣!’  (传来笑声)只要一尝，他们才会证入真正的‘辣’，体悟什么是‘辣’。因此明白辣和体悟辣是不一样的。很多美国年青人明白一心，但这不是真正的明白，那只是思惟。故此明白空寂和契入空寂是两回事。如果你已试过一次契入空，你就永远证得。你不会忘记。你说你明白空，那空是什么?”
    学生答：  “这是空。”
    禅师说：  “你说是空，我说不是空。你有手，你会发出声音，你拥有身体。在空里是没有手、声音和身体。什么是真正的空?这是非常重要的。在真正的空是没有文字。如果你开口说话你已经是错了。我问你，这门是什么颜色?”
    学生哑口无言。
    禅师发问：  “这是什么颜色?”
    学生回答：  “你自己也有一双眼睛看”
    禅师说道：  “眼睛?这不是眼睛，他们是我脸上的两个洞。”  (传来笑声)我再问你：  “这扇门是什么颜色?”
    学生默然。
    禅师说道：  “是棕色。”
    学生反驳：  “如果我说是棕色，你就说我执着了颜色。”
    禅师续答：  “棕色只是棕色。”然后指向一杯水便问：  “这是什么?”
    学生答：  “是水。”
    禅师再解释说：  “对了!水是水。这不是思惟。当你答‘水’一一这个心，用这心去答是非常重要的。那正是一面镜。红色出现时，明镜就显现红色。黄色出现时，明镜便显现黄色。水出现时，那就是水。门出现时，那只是门。如果你没有思惟，你的心就如明镜一样。就只是这样。因此真空是清明心。清明心是无名字和无相状的。没有生和灭。诸法就是如是。你有思惟，你就是在梦中，你一定要断除所有思惟，同时要清醒过来!’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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