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十二 亚雪的故事

    马祖大禅师门下有位姓张的居士。这位居士是位虔诚的佛教徒。他每天都拜忏和诵经两次，同时他常常带着女儿亚雪去拜访禅师。
    这位小姑娘比她的父亲还虔诚。她每天跟父亲一起拜忏、念诵，并且乐于拜访禅师。有一天，当她礼拜马祖禅师时，禅师对她说：  “妳是位好孩子，我要给你一份礼物。我的礼物是‘观世音菩萨’这个名号。你要时常念诵这个名号，只要你尽力去念，你就会得到快乐。”
    返家后，亚雪的父亲在墙上给她挂上一幅菩萨的画像。每天她都很用功去念诵观世音菩萨的名号。慢慢地她整天都在念，无论她在任何环境，任何时候一一当她缝衣时、洗衫时、做菜时、进食时、玩耍时，甚至当她睡觉时，她都在念诵。她的父母也为她感到自豪。
    过了数年，亚雪的朋友开始感到她有点儿疯。但这些没有影响到她，她反而整天都是无时无刻地念诵菩萨的名号。有一天，正当她在河边洗衣裳，并用木棍打掉浸湿的污渍时。突然之间，钟声从马祖的禅院响起。木棍的声音和钟声混为一体，霎时间她开悟了。她内心充满了喜悦。她觉得整个宇宙和观世音菩萨在一起共舞，观世音菩萨就是她自己。观世音菩萨就是天、地。禅院的大钟就是摆放在河边的那一大堆脏衣物。她跳跃着回家，欢天喜地；之后，她就不再念诵观世音菩萨的名号了。

    过了几天，她的父母觉得她有很大的改变。从前，她是很文静的，现在她时不时就大笑，甚至会对着树木和白云说话连篇，还会健步如飞地走到村里。她好像男孩子—般。她的父亲非常担心，当她单独一个人在房间内的时候，她父亲在门上的钥匙孔窥看她做些什么。他先看到挂在墙上的观世音菩萨圣像和平日在坛上围满香花的《法华经》不知所踪。跟着，他看见亚雪正坐在那本《法华经》上面壁。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，他大吃一惊，便冲进房间大声叫嚷：  “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!你是否失去常性!这本是神圣的经典!为什么你坐在经典上!”
    亚雪微笑，很安祥地回答：  “父亲，请问神圣在哪里呢?”
    她的父亲说：  “神圣就是在佛陀的说话中，经内蕴藏着佛教最伟大的真理。”
    亚雪问：  “真理是可以收藏在书本里面的吗?”
    这时张居士才知道他的女儿所做的事情是他不能了解的。因此他的愤怒又转为忐忑不安。
    父亲反问：  “那么你觉得真理在哪里呢?”
    亚雪答道：·  “如果我尝试向你解释，你也不会明白。你去向马祖禅师请教吧!”
    于是张居士就去告诉马祖禅师这几天所发生的事情。讲述完毕后，他便问：  “禅师，请你告诉我，我的女儿是否疯了。”
    马祖禅师回答：  “你的女儿并没有疯，你才是疯了。”
    “那么我应该怎么办才好呢?”
    马祖答：  “不必担心。”禅师便给他一张很大的临摹书法用的帛纸。纸上写了如下的字句：
    木鸡在夜啼，
    故乡心开放。
    门前园庄里，
    柳绿花又红。
    然后马祖说：  “你把这张纸挂在你女儿的房间内，看看将会怎么样!”
    张居士现在更感失落，他跑回家，差点迷失方向。他一点也不明白。
    当亚雪看见挂在墙上的诗时，她便点头自言自语说：  “啊!禅师也是这样的。”然后她便把《法华经》放回园满香花的坛上。
    经过更用功修行，亚雪到寺院拜访马祖禅师，刚巧虚岩禅师也到访，两位禅师便请亚雪坐下一起用茶。喝过茶后，虚岩禅师就对马祖禅师说：  “听闻这位姑娘很用功修行。”马祖禅师没有回答。虚岩禅师转头对亚雪便道：  “我要考验你的心。”
    亚雪答：  “没有问题。”
    虚岩禅师问：  “经典有云：  ‘芥子纳须弥；内里石则碎。’这是什么意思?”
    亚雪执起杯便把它抛向墙上，杯子便碎了。
    马祖禅师拍手大笑：  “很好!答得好!现在我来考验你。”
    亚雪答：  “好的。”
    马祖禅师问：  “佛教很多时用  ‘业力’这个字。你当然是有很好的果报。那么我问你：什么是业力呢?”
    亚雪便问：  “对不起!你可以再解释一次你的问题吗?”
    马祖禅师再问：  “在三乘佛教里面，业力是有不同的意义，我要问你业力正确的意思是什么?”
    亚雪向马祖禅师顶礼答道：  “多谢你的开示!”，然后就沉默下来。
    马祖禅师微笑着说：  “禅锋敏利，你真彻悟了!”
    当亚雪长大后，她时常都能够保持一个非常清明的心。从外表看她表现十分平常；但内在的她则是菩萨心肠。后来，她还结婚，养儿育女，过着佛教家庭幸福的生活。后来很多人都来找她开示和帮忙，她获得大禅师之称号。
    到她晚年的时候，有一天她的外孙死了。在葬礼举行时，她大声痛哭。当亲朋戚友向她致吊唁时，每个人都被这情景吓坏了。大家都议论纷纷。后来，有一个人忍不住走到她的面前问她：  “你已大彻大悟，亦明白生死无别，为什么你还这么伤心呢?为何你外孙的死会障碍你的清明心呢?”
    亚雪就立刻停止痛哭回答道：  “你知道我的眼泪是如何宝贵?它比任何佛经，祖师的说话和任何的仪式更加宝贵。当我外孙女听到我的哭声时，她会进入涅盘。”然后她便向所有到访亲友大声问：  “你们明白吗?”
    没有人明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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